其实,我觉得,秦灭亡,胡亥、赵高、李斯都只能算是内因,外因的部分有:一、被灭六国的臣民并不满意秦的统治方式。先不说贵族的怀旧心理,一般民众也不满意秦的统治,在秦国统一中国之前的统治方式,对其他习惯了松散统治的六国民众来说,是苛政暴政,受不了反抗是理所当然,可秦却早已习惯这种统治方式,要想改变,即使是始皇帝自己,也很难轻易做到。何况,秦的统治一向是以严格和严谨著称,弹性与柔软并非他们所长,因地制宜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。 二、六国余孽太多。秦灭亡时,灭秦的主力其实就是六国的旧贵族和部分民众,六国贵族很明显是领导者(尤其是楚国的项羽),这批人,无论是谁当皇帝,都必须面对;另外,秦对六国余孽的追捕和削弱也做得不够,张耳、陈余拿着自己的画像追捕自己的笑话不说,项羽和项梁可是在会稽躲了好多年,还是大族,竟然没怎么样他们,足见秦其实对占领的六国国土统治并不牢固; .三、民族意识并未统一。直到秦灭亡,包括秦在内的七国民众,秦人、齐人等观念已经存在,而且互相之间仇视,田横的宁可自杀也不降正是一个例子,而在秦统治期间,秦人其实对其他六国人也有欺压,秦被灭时,六国人也有报复。七国民众真正统一成一个民族,其实是通过楚汉之争的消耗,以及之后汉六七十年的统治和努力,才完成的,秦始皇死后,无论是谁,都要面对这个问题——他统治下的,并不是一个民族,而是带有对立意识的六七个族群。这些问题,秦始皇是靠自己的积威来压制的,所有人都怕他,所以在他死之前才没人敢造反。但新即位的皇帝,却不管是谁,都会面对这些问题的反扑。“始皇帝死而地分”这句话,已经足以说明,秦末起义的真正触发点,并不是二世的无道,而是秦始皇的死,所有心怀不轨者,都在等待这个一统天下的男人的死去。 然后,天下的舞台就是他们的了。其实,秦的国家组成方式,早已决定了他们的早夭。秦以“耕战”立国,靠对外扩张强国,那么,兼并了六国之后,秦可以说是失去了扩张的方向,就好像一辆高速马车,前面没有路了,突然减速并不容易,一不小心就会车毁人亡。所有的军事国家都是如此。过于锋利的锐气,在没有敌人之后,就会伤到自己,简直如同胃酸,没有东西可消化时,就会消化自身。 (所以,无论谁作为秦始皇的后继者,困难都是不变的,甚至有可能越努力,反而死得越快(可以参考明朝的崇祯),如果找不对方向,走错了路,就死定了。可偏偏秦作为中国第一个封建大一统王朝,没有经验可以借鉴。而且,秦始皇其实是给自己的后继者留了个烂摊子——他虽然统一了六国,却也将秦最善战的军队在战争中消耗了大半,之后的对匈奴和百越作战,更是消耗了秦的剩余力量;秦的郡县制虽然是创举,但地方军事力量过于薄弱,导致很多重要郡县被几百个暴徒就能夺取(汉一定程度上吸取了这个教训),整个政权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; 秦始皇想毕其功于一役,做了很多事情,却大量消耗了国力,闹得民怨沸腾。这点,其实和隋炀帝很像,只不过后者远没有前者的威望和能力,还有胆略。另外,秦虽然统一了六国,但其实其自身的国力(仅指当时的秦地,也就是统一六国前的秦国地区,关中地区)并没有恢复到其最强时期,同时,也没有将被统一的六国的力量消化吸收(从那么多人抗秦就可看出一二),也就是说,这个时候的秦国,看似强大,实则虚弱。类似的情况,在秦国历史上有过一次——长平之战后,秦国国力其实也大为受损,所以才会在之后的邯郸之战中被击败,这件事情还导致了白起的自杀。而之后,秦国整整近二十年没有进行攻击性的大规模战争(中小规模还是有的,防御战则属于被迫),直到秦始皇亲政后,才又一次开始了大量的战争(当然,这也与秦国这段时间内部不稳有关——连续换了三个秦王,秦王政当时又年幼)。那么,以此类推,统一的后的秦国,其实是虚有其表而已,战斗力,可能反而还不如之前那个秦国强大。
以上可见,无论是谁面对秦始皇留下的位子,头疼的问题,会导致灭亡的问题都是一大堆,要保证这些问题解决,必须有足够的魄力,敢于改变秦国维持了六世的统治方式才能做到,同时,还要保证改变的过程中,既不会因为改革进一步激化民怨,又不会因为改革导致原有利益阶层的反叛(至少要能压制),老实说,这已经是需要一个和秦始皇差不多魄力和能力,同时又有着比秦始皇更广胸襟和度量,以及相对较温和的性格的君王才行了——问题是,这种君王,中国历史上出现过吗?即使不解决这些问题,只是要继续像秦始皇一样压制,那也需要足够的魄力和能力,同时还要足够凶狠才行,也就是说,至少要八成水平的秦始皇才行——感觉也不容易。
那么,再把目光投向公子扶苏——
其实,在《史记》中,公子扶苏并没有多少记载。最出名的自然是他受命自裁——蒙恬已经怀疑了,可扶苏还是死了——不管他自杀是因为不敢反抗,孝道,还是觉得无望,又或者根本没发现问题——都说明了他本身的不足。
如果是没有反抗的勇气和魄力(尤其一定程度上,他还得到了领军的蒙恬的支持),那从这里足以看出,他没有足够的魄力,无论是成为上面两种君王中的哪种;
如果是没发现问题——那更简单,是缺少能力和智力,这个就更不用说了,何况,就是真的是秦始皇下的命令,如果公子扶苏有足够的意志(权欲、生存欲),那就算不会反抗,至少也会通过各种渠道进一步验证吧!
直接自杀,足以说明,扶苏本身,从性格和天赋上,就缺少那种能够成为避免秦二世而亡的命运的帝王的潜质。
何况,以秦始皇多疑的性格,扶苏在其在位期间,应该也没有获得太多锻炼能力的机会,除了到长城当包工头之外,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干过,也就是说在能力方面,潜力姑且不说,经验他是严重不足的。
这样的扶苏,即使是即为,坐在秦这个问题多多的火山口上,性格不足,能力也未必足,他又能撑多久呢?何况,他也没法得到足够的支持——秦本身的国力大量消耗,而内部其实也存在纷争,何况,那些协助秦始皇统一天下的臣子们,会鸟这种菜鸟吗?扶苏要震慑他们,不杀人恐怕不行(就连胡亥这个废柴,还在赵高的怂恿下杀了李斯),但杀了人,秦廷内部又会变得混乱,这是不是又会进一步加速灭亡呢?
总觉得,秦的灭亡,核心在其政策的过于强硬和缺少弹性,而这又几乎是无法改变的(战争胜利者的思考方式),何况秦上百年都这么过了,他们怎么会改变呢?那么,秦的灭亡也就成为必然了。就算秦始皇真的吃了药长生不老,他自己又能压制多久呢?